【138联文/第31天】你却只想炖了我
道士坤×人参精廷 有一丁点半文言
截止目前本人一发完的巅峰之作
以下正文:
堪过惊蛰的清晨,白云笼绕在山间,流镜观的道士们已开始了新一天的作息,有念经者,有练剑者,有担水者,有用斋饭者。
一个小道童匆匆走过长廊,在道观最深处的一间房前停下脚步,开门踏入那个房间。
“观主,听说山下的浔阳城里刘员外得一千年人参,他特邀您一观。”
回应小道童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,道童又说:“观主,刘员外说如今世道不平,蒙古人四处掠夺稀药,他忧心得此宝物会引来祸事。”
阖眼睡觉的道士闻言睁开明亮的眼睛,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侧头看向道童,问道:“何时?”
山脚下,一个穿着富裕的矮胖男子正翘首以盼,忽见一位道长拾阶而下,他满脸堆笑,走上前,说道:“蔡道长肯来赏光……”
道长面无淡然,手持雪白的拂尘,仿佛是许久不被尘世搅扰了。
“贫道认幻,缘主休要叫错了名字。”
刘员外有些尴尬,随即更正对观主的称呼:“是是是,认幻道长、认幻道长。”
浔阳城人人皆知,清泉山上有座流镜观,观主认幻道长俗家姓蔡,是一位道行极高的道士。他长相俊美,却甘愿修行道法,每每下山为百姓除妖驱邪,没有不胜利的,起初那些看他长相年轻而对他的本事将信将疑的人,后来没有不信服的。
此次认幻道长下山,为的是一探那千年人参的究竟。
刘员外家中,侍女将装着千年人参的精致檀木匣奉上,刘员外用胖胖的手打开匣子,那株人参便出现在人们眼前了。
其形状与普通人参并无区别,只是个头大了一圈。
呈至道长面前,他只一瞥,便道:“三人成虎,可谓真矣。”
刘员外好歹读过几年书,知晓这“三人成虎”是什么意思,他紧张地问:“道长何意?”
道长伸出纤长的手指合上这个木匣,用拂尘轻轻扫了扫。
他判断:“此乃妖物,以吸人精血为生。”
顿了顿,又道:“妖物在宅久之,主人不可生财,亦有杀身之祸。”
刘员外大骇,慌不迭将人参邪物交与道长,求他伸出援手。
嘴上说着“降妖除邪,本就是贫道之责”的道长将大人参置于袖中,将其带回观里,预备作法让这妖物魂飞魄散。
道长将人参摆在三清殿内的元始天尊像前,开始郑重思索如何使它魂飞魄散得更彻底一些。
“炖小鸡?不不不,既为道士不可食荤。”
“煮清汤未免清苦了一些……”
道长再三考虑,旋即起身,走到门口神情严肃,他吩咐道:“叫一泉来!”
一泉,便是将道长唤起床的小道童。
一泉听说观主唤他去,面色还不甚好看,忐忑来了,道长见到他便问:“后田还有白菜么?”
道童一愣,道:“回观主,有。”
观主“嗯”了一声,将那株大人参交给一泉,就像是传授流镜观的法宝一样肃穆,不容任何人嬉笑。
“挖颗甜嫩一些的白菜,与这人参一道煮了。”
说时迟那时快,被道童捧在手上的硕大的人参像是忍无可忍一般,飞速抖动几下,腾于空中,“咻”一声自己变幻出了人形。
道童吓得后退两步,道长巍然不动,用拂尘指着变成人样的人参,喝道:“大胆妖孽!竟敢在三清殿内张扬!看我今日不炖了你!”
与那山鸡一起炖,不加盐也香气逼人!
还大补!
但,待道长定睛一看大胆妖孽的长相过后,又恢复至平常的平静语调。
“此等尤物……妖物,食之可惜。”
人参精冷笑一声,道:“我久慕认幻道长名望,设局以会之,不料道长不求见我修行出的模样,只想要将我与田间白菜一起料理。”
道长看起来十分谦虚,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:“失礼失礼,那请问我应该如何把阁下变成菜肴羹汤呢?”
人参精气结,恨不得当下与道长大战三百回合,但他终究不是来这里与道长比试的,于是他耐下心来:“我这次设法来到流镜观,因我初化人形不懂如何修炼道法,无甚法力以自保,只求道长能为我解疑释惑。”
道长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痴傻小儿一般:“故而阁下自投罗网?”
“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,也不是不行。”人参精咬牙道。
认幻道长迈出步子,徐徐走近人参精,上下打量他,看了许久,方问:“你是想来观内修行?”
人参精:“……正是。”
道长:“不能炖?”
人参精果断道:“不能,”末了又加上一句,“煮着吃也不成。”
道长又问:“你修炼至今,可有名号?”
人参精:“我自幼随一鹿精修行,那鹿精姓朱,又为我取名正廷。”
道长眼中放光:“鹿精?可以吃么?”
人参精:“不能!!!他早就过世了!”
道长颇为遗憾:“……如此,你便留在观里吧。”
人参精大喜:“多谢道长!”
后又有一道童带人参精下去歇息,一泉不解,问道长:“观主,流镜观里不容精怪,怎么……”
道长自有考量:“倘若今日放他离去,兴许他会害人,不若就让他在观里。”
人参精如愿居于流镜观,同观中的道士们一道修行,谋求某日,终能参破天地红尘,得以精进修为。
“道长,”人参精在道长念经时从他身后伸手蒙住他的眼睛,“你在做什么?”
道长纹丝不动:“摒弃心中杂念,识认六尘之幻。”
人参精哪里能懂这么多,便追问道:“道长,六尘之幻是什么?”
道长把人参精蒙住自己眼睛的手拨下来,回答:“是你这样的精怪。”
这个答案教人参精好生不喜:“可是我分明是真实存在的。”
道长解释:“真实存在的,只有你的原型罢了。”
人参精赌气去之,他未曾目睹道长在他离去之后,用指尖去抚摸他自己的双眼,仿佛还留有人参精触摸他时的温度一般。
山间流云飘过,不留痕迹。
一场春雨过后,雨落打梨花,道长惜花,将地上同积水中的花瓣一片一片拾起。
白色梨花树下,道长白色的道袍与其相互映衬。
人参精蹑手蹑脚走上前,问:“道长,你在做什么?”
“修道之人,不可失惜花之心。”
道长将花瓣仔细装好,不经意看了一眼人参精,忽觉他立在此处,却是风景更好。
道长心思一动,抓一把花瓣,轻轻撒给人参精。
“道长?”
道长转身离去,道:“留一些给你,好教你也惜花一番。”
四月既朔,人参精对流镜观后面道士们开垦的农田里中的白菜心有余悸,时常忧虑道长心血来潮将他与这些白菜们煮成羹汤喝,故而他在随小道士们做农活时最不愿给白菜浇水施肥。
道长既为观主,去后田视察收成,瞧见人参精只给他中意的作物洒水,待回去后,他打坐于院中,等人参精做活归来从他身后经过。
“精怪,你缘何挑三拣四地做活?”
人参精脚步一顿,顾虑道:“我总怕你把我同白菜一起煮了去,那我不就修为尽失,死过去了么?”
道长心头一触,却道:“修道之人,无谓成败皆不畏生死,为道生,为道死,则大善矣。”
人参精为其言所感,他凝视道长的背影,总想要移开视线却不能,他默然地望着道长,清瘦的身躯似乎要与青山融为同一处风景。
人参精不能明了道长的话,然,他明白有一样东西,穿林打叶而来,直直击中他的心。
他不由得说道:“道长能参通天地人神,我修行不够,尚且不能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道长打坐,身体一动不动,他淡然道:“若是如此,还远远不够。”
道长听着人参精的脚步声愈远,他缓缓睁开眼睛,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青山,流镜观里道钟不疾不徐地被敲响,惊起了林鸟。
道长呢喃自问:“自然乎?”
无人应答,良久,他自答:“自然也。”
如若真能道法自然,则最好不过。
六月将望,天渐渐热了,所幸有山中清凉退去暑热之气,饶是如此,人参精做完农活仍热得大汗淋漓。
“一泉,若是道长找我,你便说我去山里的瀑布冲凉去了!”
此时博山炉升腾起丝丝薄烟,道长正在会客。
“刘缘主,你怎舍得将如此多家财捐给观中?”
刘员外惨笑道:“道长有所不知,听闻蒙古兵南下如破竹之势,所过之地无一活口,攻克浔阳城如同探囊取物,不才速速将家财处理干净,要逃难去了。”
道长不被金钱所引诱:“我等乃修行之人,这些财产于我等无用,你还是去别处捐赠家产吧。”
刘员外急道:“道长心怀济世之心,以往浔阳城内有需帮助者道长从不推辞……我只将家财寄存于流镜观,若是有缘能够回来,我一定再将这些物什都拿回去——也不行么?”
道长沉默片刻,道:“缘主切记要拿回去。”
道长送刘员外离开,刘员外临走时,大为不舍,他道:“我承蒙道长照拂,今将逃难,不知前路如何,还望道长珍重!”
刘员外又道:“还有那人参,蒙古人四下搜夺珍稀奇药似乎是要给其大汗医疾,北地荒蛮之族不懂礼法,若是哪天到观中劫药,道长可要当心。”
道长不过是一笑置之,他道:“贫道自觉应当上善若水,于我皆无可忧。”
待刘员外走远,道长神情才凝重起来。
“精怪何在?”他问一泉。
一泉答:“他山中瀑布冲凉去了。”
道长便往山里的方向走。
人参精浑身衣裳快脱得精光,他浸在瀑布飞下形成的溪水中,感觉畅快极了。
道长闯进他的视线,不甚避讳,直直地看着人参精。
人参精难免脸红,不由得把自己埋在水中更深了些。
“道长……?”
道长头偏向别处,道:“你本性属土,遇水多则烂,速出来吧。”
人参精不情愿,抬足击水,道:“太热,我多泡一会儿。”
道长抖了抖拂尘,指着南边的树林方向,淡淡地道:“若前山被围,你可顺着那个方向走,即能脱险。”
人参精不解:“好端端的,道长说这个做什么?”
道长蹲下来,手鞠了一捧水,浇在人参精裸露的肩头。
“我听闻蒙古人即将攻入浔阳城,倘若流镜观无力再留你,你务必要逃走,一路向南,休要回头。”
是夜,人参精因白日听闻的消息辗转反侧,他只好去道长那里,希望道长能给他劝慰,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好。
无人在道长的房间。
人参精找一泉打听,小道童说观主去了后山。
人参精借着月光依照一泉教的路线在后山寻道长的身影。
今夜是满月,树林的影子幽暗难冥,四下寂静无声,人参精穿过一片丛林,眼下景象便豁然开朗,不远处有个石台,道长就在那里打坐。
尚未走近,人参精便听道长发问:“夜不能寐所之为何?”
人参精见道长还是那般八方不动的模样,不禁疑惑问:“道长,你为何总是这样镇定自若?”
道长闭着双眼,他答道:“不过是尽力认清六尘之幻,又有何疑?”
这个回答对二人而言都熟稔之感,再听六尘之幻一词,人参精还是无法明了。
“道长,六尘之幻是什么?我……还是不明白。”
道长睁开眼睛,他听见夜风吹拂山间枝木的声音,沙莎作响的无比清晰,致使他无法辨明究竟是何声响于心田。
许久,道长似是坚定地声音方传入人参精的耳朵。
“六尘之幻,是人之情爱。”
“情爱怎么会是幻觉呢?它也是分明存在的啊。”人参精疑惑道。
再无回答之声。
只有道长沐于月光之中,更有飘然欲仙之感,丝毫未让夜色掩盖他俊美的容貌。
人参精的心跳愈来愈快,脸颊渐渐红透,他似乎知道,那一日是何物穿林打叶而来了。
是他对道长的情爱。
“道长,你害怕吗?”
“我只不过是修行道法的人,无心与尘世有牵连。”
“道长,情不知所起是真的吗?”
“爱何人,恨何人,不过是机缘道法,亦无谓真假。”
那夜,人参精与道长的对话飘散于风中。
几日后,刘员外再访流镜观,他跪在道长面前,身上衣裳破破烂烂绝类乞丐,悲戚惨然的样子令旁人也要唏嘘。
“承蒙道长偏重,我一家逃难,却遭蒙人抢掠,将我妻儿杀死,他们不知从何处听闻我曾得一千年人参镇压与观中,更是逼我回来取财拿物交与他们……望道长怜我救我!”
道长目露寒光:“大胆妖道多行不义,既有胆闯我流镜观,方才所言便皆是遗言!”
刘员外面色疑惑:“认幻道长何出此言?我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道长的桃木剑便架在了他的脖颈处。
桃木除妖辟邪,灼烧得刘员外痛苦嘶喊,霎时间一团黑雾从刘员外背后爆出,桀桀笑着。
道长大喝:“一泉!”
一泉猛一点头,转身向后跑去。
观内众人吓得四下逃散,方才还有人样的刘员外只剩一层鲜血淋漓的皮散在地上,道长挑起刘员外残存的皮发,又惊又恶。
道长睥睨那团黑雾:“杀人剥皮的手段,莫不是长安岸玄真人来了?”
那黑雾现出人形,乃一面目凶恶之人,他狞笑道:“久仰认幻道长尊名,今日一见,果真名不虚传。”
道长丝毫不买账,他举起手中的桃木剑,讽道:“修道之人自甘堕落以邪道为伍,屠尽师门,又与蛮族为谋,今日杀你,当是清理门户!”
岸玄真人眼下却摆出和平处之的模样,他假笑道:“认幻道长,你怎地如此不和善?我这次前来,只是想讨要贵观一样宝物,若是宝物到手,其余诸事,咱们都好说。”
道长断然拒绝:“我观无宝。”
岸玄真人不信:“是吗?可我怎么听说,流镜观里有一千年人参,已化人形?此物若是能愈我大汗之疾,也是他的荣幸。”
道长周遭赫然风起,鼓动起他的道袍,他颇为威慑道:“我观无宝,还不滚出流镜观!”
岸玄真人眼见道长软硬不吃,笑他不自量力,自袖中抽出一把精钢刀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那我倒要看看,是你的桃木剑厉害,还是它厉害!”
桃木剑挽出一个利落的剑花,道长飞身上前,一瞬间电石火花,武器交锋,二人打得不可开交。
道长手执木剑却丝毫不落下风,每一剑都直指岸玄真人的致命处,竟让他招架不住。
人参精还在流镜观后面的农田拔杂草,听见前面乒乒乓乓,不知是何事,他正要去找道长,一泉神色慌乱地奔来。
“精怪,你快跟我走!有妖道来捉你了!”
人参精闻言,身上血液都凝固起来,他此刻手脚冰凉,畏惧得不知所言:“那,那我……道长他……”
一泉拉着人参精就向山里跑:“观主让我带你逃出清泉山,你快跟我走!”
人参精木然地被一泉牵着跑。
道长怎么办?
道长有危险否?
此次一别,还能否再见道长?
三清殿前,道长向岸玄真人用力一刺,击得他连连后退,若道长手握开刃剑,恐怕岸玄早已毙命。
“呵……我平生最恨你们名门正道,不杀人不动情,便自诩高尚,就像你,空有好剑法,却杀不死人。”岸玄真人讥笑道。
道长不受影响,将受损于与精钢剑交锋的桃木剑丢至一边,把负在背后的拂尘抽出。
那拂尘竟然是一把长剑的剑鞘!
道长眼光犀利,缓缓拔出闪着寒光的长剑。
岸玄真人朗声大笑,他道:“可笑!认幻,你真以为我是来与你比武的?我劝你歇歇,我已有重兵将你的道观团团围住,你们都插翅难逃!”
他一声令下,便有蒙古兵似流水一般涌入流镜观,执弯刀挎弓箭。
岸玄下令:“屠!”
敌我悬殊,流镜观血气四溢,只剩惨叫连连。
道长左右逢敌,数次险种致命刀伤,他听见不断有道士死于弯刀之下,他不顾身上有伤,只能奋力杀贼。
那厢岸玄带人把流镜观翻了底朝天,仍找不见那株人参。
“恐怕是逃走了……”
岸玄大怒,道:“取我毒刀来!”
待下人呈上毒刀,他提着刀冲向道长,趁道长分身乏术之机,砍向道长的后背。
白色的道袍教鲜血染成红色,血不断渲染,道长感受不到痛感,他眼里也是血色。
“人参在哪?”
道长咯出一口血,用手背揩去嘴角的血迹,他握紧长剑,坚定道:“没有!”
岸玄真人大笑不止:“我看你嘴硬到何时!待你毒药发作,你痛不欲生,看到时你还说不说!”
道长心道不好,他突感浑身无力,不得不用剑支撑重心,重重跪到地上。
道长咬牙道:“无耻之徒,违逆天道不得好死!”
岸玄一脚踩踏在道长之背,使其伏在遍布鲜血的地上。
“我今必杀你!”
道长绝不低头,道:“我生似蜉蝣,何重于天地?何惧于生死?”
彼时人参精随着一泉逃命,再次来到那处瀑布,人参精触景生情,道长曾用手鞠一捧水浇在自己的肩头,现想来,温情若斯,亦满别情若斯。
人参精驻足,他心中所想所念皆是道长。
“对不住,一泉,我得回去。”
一泉焦急万分:“精怪,你怕是疯魔了!回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!”
人参精勉强笑道:“可是,那里有道长。”
人参精心说,情爱不就是让我疯魔的吗?有道长所在之地,我何惧之有?
他再回来,便看到四下都是道士们的尸首,道长被一位道人踩在地上,浑身是血污。
“道长!”他失声喊道。
道长看到人参精,当即道:“朱正廷!别过来!快跑!”
岸玄真人大喜:“抓住他!”
几个高壮的蒙兵上前将人参精围住,押解住了他。
岸玄真人大为得意,仰天大笑:“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!”
道长右手尽力向前伸去,他的剑就在不远处,他全身疼痛至极,却咬紧牙关不喊一声。
岸玄真人揪起道长的发髻,逼迫道长与他对视,道:“你不说这里没有人参吗?这是什么?他是谁?”
道长气声虚弱,他一眼也不看人参精,坦荡道:“不过是我观香客罢了,有什么稀奇。”
岸玄真人揪着发髻把道长的头颅往地上一掼:“我不会连精怪都认不出!”他将道长的头重新提起,问道:“倒是你——你对一个人参精百般维护,又是为什么呢?”
岸玄真人看了看人参精,轻薄地笑道:“如此好样貌,认幻,你莫非是爱上他了?”
道长已握住了剑,他终于将视线放在被死死押住的人参精身上,眼神万分温柔:“是又如何?”
这个答案岸玄真人难以置信:“什么?”
道长扬声:“我爱他,又如何?自然造化从未规定不让我爱上他!”
岸玄真人脸上露出异样的笑:“哈,你们正道之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!一个一个道貌岸然,其实都藏着龌龊的心思!可笑!太可笑了!既然你今日必死无疑,我不妨告诉你,我师尊是我生身父亲,他不敢承认,他……”
道长趁他专注说话之际一时不备,攥住长剑,使尽浑身力气,反手一刺,扎进岸玄真人的胸口。
“我说……要清理门户,就一定会……”
种种惨像已让人参精颤栗,其声颤抖道:“道长、道长,我……”
若他与道长没有交集,若他没有来过流镜观,道长是不是还会向过往一样念经,敲罄,打坐,一如既往驱邪除妖,衣袂飘飘,仙风道骨。
道长还是那个心无杂念的道长,而不是今日这个满身血污的、被逼至绝路的他。
“道长!我亦心悦你,我又对你不住,归根结底,是我害了你……”
“正廷!”
道长用手中的剑死死地将岸玄钉在地上,鲜见地冲人参精粲然一笑:“护不住你,抱歉了。”
那一剑刺下去,已耗费了道长最后一丝气力,几名蒙古兵旋即围上,把刀架到道长的脖子上,随时都可以杀死他。
岸玄重伤,大口吐血,他喊道:“把这狗东西,绑在大殿里去!”
下人立即将道长拖着如同破布一样拖至三清殿内,捆绑在一根柱子上。
道长身受重伤,此间毒药发作,他无力再反抗,只是一言不发,不求饶,不呻吟。
人参精向前趋了几步,无奈被紧紧押住无法动弹。
“我跟你走好不好?求你放过我家道长,他已无活路,你何必赶尽杀绝!”
岸玄真人濒死之际,务必要杀道长解心头之恨,他不理睬人参精,命令道:“烧死他……!”
人参精眼睁睁地看着火苗迅速在三清殿蔓延开来,他声嘶力竭大喊:“道长!”
然,无论他叫喊多少次,都不会有人应答他了。
那个想要炖了他做汤的道长,打坐于庭院月下的道长,为他撒一把花瓣的道长,都没有了。
思及此,人参精哀恸万分。
道长明明还未明晰六尘之幻。
人参精泪水夺眶而出,不知哪里冒来的力气,甩开桎梏,飞身向三清殿冲去,哪怕犹如飞蛾扑火,也仍然奋不顾身地、孤注一掷般的没入火海。
便再也没有了身影。
火光之中,人参精几乎不能呼吸,他竭力找到被束于柱身上无法动弹的道长。
“道长,道长!”
道长几无生机,睁开眼睛于他而言已十分费力,看到是心里无法放下的人参精,他甚至无力将他推出火海。
人参精头发衣服都沾上火星,他痛哭流涕道:“我明明只是想你教我修行之法,却害你落到这个境地……”
道长多想为人参精拭去泪水,他道:“莫哭,此亦大善也。”
人参精被浓烟呛得咳嗽几声,勉强将话说完:“道长,我还是不懂,你探求一生的六尘之幻,究竟是何物?”
道长几次张口都不能发出声音,他咳出一口血,如风箱般咳了几声。
他看着人参精眼泪在脸上拼命地流,自己却滴不出一滴泪来,他本想再骗一次人参精,然而这次,他没有气力想出一个赝品答案来了。
“六尘之幻是……你我情缘。”
三清殿轰然倒塌,牵连得其他建筑也燃烧起来。
流镜观最终只有一泉得以存活,他等到蒙古兵撤出清泉山后偷偷回到观里,流镜观一片废墟,观主,精怪,众师兄弟,都不复存在了。
“观主,对不起,没能按您的吩咐带精怪离开……”
一泉跪在废墟前,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。
几天后,一泉带着挖出的道长的长剑,离开清泉山,此生都没再回来。
这便是与流镜观相关的最后一个场景。
物换星移几度秋,今晚,浔阳迎来两位游客,亲密的样子像是情侣。
“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。”
浸月亭内,蔡徐坤“刷”的合上纸扇,他问旁边的朱正廷:“那边那个朱正廷小哥哥,咱们一起喝一杯?”
朱正廷夺过蔡徐坤手里的扇子,敲蔡徐坤的脑门,笑骂他:“谁是你小哥哥。”
蔡徐坤抱住他,亲昵道:“是你呀。”
END
本文HE不接受反驳
我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写出超越这篇的一发完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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